如实观照的方法
隆波帕默尊者
2013年6月30日
蘇林府布拉帕然寺
(一)
願各位吉祥如意!
佛法並不難。佛法就是認識我們自己。
所謂的我們自己,也就是身與心。
我們要認識身與心,直到照見它們的實相。如果照見身心的實相,在初級階段就會親證「我不存在」。如果「我不存在」,苦便無處可藏。
通常,苦安住於身、安住於心。
倘若繼續修行下去,智慧將會進階地提升,繼而照見——我們稱之為「不是我」的,那它是什麼?
有的只是苦:此身是苦,此心是苦。學習佛法並不繁復,只是瞭解苦而已。無論何時,一旦清楚地照見了苦,心便會放下對於身和心的執著,從此解脫自在,巨大的幸福有如泉湧,那是極為神奇的。
今天要分享的主題是《如實觀照身心的方法》。知道了方法,就要開始實踐。如果知道方法卻不實踐,就像取得了藥方卻不配藥,疾病是不會痊癒的。因此,先要學習配藥的方法,一旦學會了配藥,就需要服藥。聽法能夠讓我們知道修行的方法,一旦知道了方法,就要著手於實踐,不實踐是不可能離苦的。
(二)
在隆波講解具體的細節之前,我們先約定一下規則。
隆波所講的法是源自於佛陀,並且經由師父們代代傳承下來。
佛法是極為尊貴與殊勝的!佛陀開示說,在他涅槃之後,他所教導的戒與法——應如是行持,不應如是行持——就是他的化身。所以我們一定要以真正的恭敬心來聽法。
心若無定力,飄忽游移,就被稱為是對法沒有恭敬心。即便端坐合掌,心卻飄搖不定、東游西蕩,或者想要回家之類的,都稱之為「不恭敬法」。
若是恭敬法,身、口、意都要有所規矩。沒有規矩不成方圓。首先,在隆波的講法過程里,請勿照相。照相的時候發出的「??」聲,會讓周圍人喪失定力,原本能夠領悟佛法的,卻由於心飄搖不定(而無法領悟),這便是導致惡業了。我們令別人在聽法之時禪定退失的惡業,總有一天會回返到自身。(所以)有手機的,請關掉聲音,誰尚未關掉的,請先關掉。
現在這個時段,相當於我們正在親近佛陀,就要開始聆聽法義,我們要真正以恭敬之心來聆聽。如果干擾到別人,損失會非常大。
大概三十年前,在隆布敦長老的葬禮上,當時,阿姜摩訶布瓦尊者就是在此處講法,尊者剛開始講話,就有人起身照相,尊者就停了下來。一旦停止照相,尊者又開始講法,但完全另一個內容。一旦尊者又講法,他們又起身照相,尊者就又停下。到了第三次的時候,尊者嚴厲地說:「怎麼如此肆無忌憚,居然對法毫無興趣,只有興趣照相?!」
為何尊者說他的法已經滅了三次呢?因為我們的心沒有真正安靜下來,飄忽游移,一心只想著照相。因此照相是極大的干擾,現在別急著照,之後有機會的。
看見了嗎?當有人經過時,我們的心就會跑到他那去。體會了到嗎?心是游弋無根的。(因此)要讓心跟自己在一起。
在聽法以前,我們要先屏蔽掉讓心飄移的事,尤其是會干擾到別人的行為,一定要避免。今天需要囉嗦一些,因為感覺大家都很喜歡照相,照得太多了,對於照見身心的實相並無多大益處。
(三)
障礙我們照見身心實相的頭號大敵就是:心的走神。
能夠認識到心的走神狀態嗎?知道心跑掉的狀況嗎?心跑去想了,跑去思維這件事、考慮那件事;或者看見有人經過,心就走神了去看他。看他的時候,心在他那裡而忘了自己——忘了自己的身體,忘了自己的心。忘記身心的時候,就稱為「缺乏覺性」。
覺性是非常重要的工具,我們的心一定要覺知自己。如果修行之後,心沒有跟自己在一起,始終跑去看、聽、想,有身忘記身,有心忘記心,這樣根本無法實踐。在忘記身心的時候,怎麼可能照見身心的實相呢?因此,散亂走神而忘記自己的身心,是修行者的頭號大敵。
我們要努力的最大限度的覺知自己,持續的覺知自己。覺知自己的訓練一定要反復練習。通常,我們的心一直在走神。心從我們一出生就被往外送,隆布敦長老稱之為「將心外送」。心跑到外面去看、聽、聞、嚐、觸、想,從六根(眼、耳、鼻、舌、身、心)跑出去尋找色、聲、香、味、觸以及所思所想之事,心一直往外跑。
隆布敦長老一針見血的指出,這就是苦因(集諦)。一旦心跑到外面,就平白浪費了生命。跑去看的時候,看見了別人與它物,卻忘了自己的身心;跑去聽的時候,專心聽別人講話,卻忘了自己的身心;跑去想的時候,只知道所想的內容,卻忘記自己的身心。
忘記身與心,就稱之為「缺乏覺性」。因此我們的重要工作是——訓練心跟自己在一起。努力訓練讓心跟自己在一起,常常覺知自己,別走神太久。心可以走神,但不要太久。一走神,就要知道;一走神,就要知道。
如何訓練才能剛一走神就很快知道呢?需要反復練習。心習慣於一直往外跑,從孩提時代就是如此。比如,去看望剛成為母親的人,有誰曾經探望過?看見粉粉嫩的新生嬰兒,我們喜歡逗她,有時用手指去碰觸他來惹他注意。嬰兒從那時就不斷被外界吸引,從兒時起,心就被誘導著向外面跑,被不停地教導道:這是爸爸、媽媽、這個那個,一直被吸引到外面。
(四)
我們的心不曾跟自己在一起,一直習慣於流浪在外。因此,我們要開始訓練。
訓練的方法是先選擇一種禪法,擅長念佛就念佛;擅長觀呼吸就觀呼吸;擅長觀腹部升降就觀腹部升降;擅長經行就經行。先練習一種禪法,然後觀察自己的心。
比如,「佛陀、佛陀」念下去,心跑去想了,及時知道;「佛陀、佛陀」,心跑去盯著佛號了,也要及時的知道。或者觀呼吸時,心跑去想了,及時知道;心跑去盯著呼吸了,也及時知道。心跑去想,就是心的移動,是往外送;心緊盯著呼吸,也是心移動去盯的。從心的本位移出去跑到呼吸上,同樣是往外送。因此要常常及時的知道心跑到了外面,一跑,就知道,一跑,就知道,如此訓練下去。
「佛陀、佛陀、佛陀」……心跑去想了,及時知道;呼吸、呼吸,心跑去想了,及時知道;觀照腹部的升降,心跑去想了,及時知道;或者心跑到了腹部,也要及時知道。如果經常的及時知道心的跑掉,心就會自己回來與自己在一起。
及時的知道心跑掉的瞬間,心會自動回來,而不用拉它回來,這一點非常重要。有些人對此不明白,他們曾經聽過導師們教導說,不要把心往外送。於是,他們就竭盡所能的強迫心不往外跑。如果強迫不讓心往外跑,心會緊緊的、沈沈的、硬硬的、笨笨的、昏昏沈沈。這樣的心是不善心,這樣的心是不好的。善心是輕鬆、柔軟、敏捷、老實地知道所緣,心安住成為觀者,只是觀者而不是演員。
但是要成為觀者,必須經由訓練。如果不訓練,心會習慣性的外送。我們要訓練「佛陀、佛陀」,心往外跑了,及時知道;觀呼吸也行,呼吸時覺知自己,之後心跑去想了,忘記覺知自己了,及時知道。一定要反復訓練,這非常重要。
如果我們忘了自己的身心,怎麼可能瞭解身心的實相呢?如果無法瞭解身心的實相,是絕無可能體證道、果、涅槃的。
(五)
如果我們忘了自己的身心,怎麼可能瞭解身心的實相呢?如果無法瞭解身心的實相,是絕無可能體證道、果、涅槃的。
要想體證道、果、涅槃,必須覺知身與覺知心。頻繁照見身心的實相,頻繁以及持續的照見,直到正確的領悟現前。
首先,不忘記身,不忘記心,持續看見身自行工作、心自行工作。如果忘記了身心,身體自行工作時,比如它呼氣時,我們不知道;它吸氣,也不知道;它行、住、坐、臥,我們都不知道。(其實這些)都需要及時的知道。或者,心快樂,不知道;心痛苦,也不知道;貪、嗔、痴,統統都不知道。對身心毫無所知,這是要不得的。
我們要努力而頻繁的覺知自己。每天堅持訓練,心跑了知道,心跑了知道。如果引用隆布敦長老的話就是:及時的知道心在往外送。
心跑去想了,及時知道;心跑去看了,及時知道;心跑去緊盯著,及時知道。之後,心就會與鮮活的自己安住在一起。
一旦心與自己在一起,接下來的工作就是緊隨著去觀身工作、觀心工作。如果忘了身心,身體運作時,就無從知道。心在運作——苦、樂、好、壞,我們統統不知道。因此要覺知自己,頻繁的觀身在運作與觀心在運作。如此觀身、觀心在運作,稱之為「開發智慧」。
(六)
僅僅覺知自己是不夠的。
有些人僅僅覺知自己,就此止步,不願意進而觀身的運作、觀心的運作,這並不是真在開發智慧,僅僅覺知自己,只能算是禪定。有覺性,然而並未開發智慧。因此,一旦心和鮮活的經驗在一起了,就要像觀別人一樣的觀身運作、觀心運作。
比如身體呼氣,心只是觀眾;身體吸氣,心只是觀眾;身體行、住、坐、臥,心只是觀眾,就是這樣持續的訓練。苦樂生起在身,心只是觀眾;苦、樂、不苦不樂生起在心,心只是觀眾;貪、嗔、痴等煩惱生起在心,心也只是觀眾,別去干擾它們。
無論什麼生起在身,只是知道、只是看見;無論什麼生起在心,只是知道、只是看見。
要想了知這些根本不是難事。持續的覺知自己就可以了知。比如,身體呼氣,覺知;身體吸氣,覺知;身體行、住、坐、臥,覺知;持續的覺知,接下去智慧將會生起——看見身體始終被苦在逼迫著。
呼氣有快樂嗎?呼氣一會兒就苦了,必須吸氣;以為吸氣會有快樂,吸氣一會兒又苦了,必須呼氣。我們還在呼吸,其實只是為了離苦而已。
苦始終在逼迫著身體。為什麼我們必須換姿勢呢?一會兒站,一會兒走,一會兒坐,一會兒躺,即便坐著,也必須左轉右轉,因為在被苦逼迫著;躺著也要輾轉反側。晚上睡覺不翻身的人有嗎?不太有的。因為躺著太酸太麻了,就會翻身,以為翻身便舒服了,但是剛翻身不一會兒,就再度又酸又麻,仍然需要再次翻身。身體就是這樣始終被苦逼迫著的。
因此我們需要回來覺知,一旦心跟鮮活的經驗在一起了,就會照見身體是始終被苦在逼迫著,如此就是稱之為「修行」。
(七)
的修行。佛陀的修行是訓練讓心安住,讓心回來覺知身、覺知心,之後再開發智慧:照見身心的實相。
擅長觀身就觀身,擅長觀心就觀心。比如隆波從小就訓練觀呼吸,以為擅長觀身,觀身沒多久,身體感就消失得無影無蹤了,無身可觀,不知道接下來該觀什麼。身體感一旦消失,就不會修行了。就這樣耗著時間,直到碰見隆布敦長老。
隆布敦長老是非常神奇的大師。隆波曾經跟隨過的師父差不多有四十位,沒有任何人像隆布敦長老那樣神奇。
第一次拜見長老是在1982年2月6日,我對長老說:長老,我想修行。他並未回應,只是安靜的坐了近一個小時,他靜靜坐著,我以為是長老歲數太大,吃完飯就睡著了。第一次見面還不理解,以為他睡著了。靜靜坐了很久,長老睜開眼睛教導我說:「修行並不難,難的是那些不修行的人。已經讀了太多的書,現在開始讀自己的心。」
長老指導人去實踐,完全是有針對性的,不是那種自己曾經怎麼修行,就教導別人怎麼修行的師父;也不是泛泛指導一下,並非是那種老師。
長老給予每個人的指導都是不一樣的。比如他教導隆波去觀心,因為對於習慣思維的人而言,最適合觀心。而對於喜歡舒適、快樂、漂亮的人來說,則觀身。修行有好幾類,隆波是通過觀心開發智慧的。觀心時,要讓心和鮮活的自己在一起,別走神。如果走神了,心快樂或是心痛苦,都不知道;心好、心壞,也不知情。這都是由於心走神了。
訓練心跟自己在一起。心能夠安住之後,進而觀察心的運作變化。(隆波)一開始並未明白要領,訓練了自己三個月,去向長老做禪修報告:「長老,我會觀心了。心無論跑去哪裡,我都可以及時知道,心便會安住,就這樣獨立凸顯,始終呵護著它,既不迷失也不走神,可以一直覺知。」
長老回答道,「那樣根本不是在觀心,而是在干擾心。心有職責去想、去思考、去造作。一旦它被人為訓練成為不想、不思考、不造作,而只是覺知自己,這就違背了心的自然天性。要重新再來!」
(八)
長老回答道,「那樣根本不是在觀心,而是在干擾心。心有職責去想、去思考、去造作。一旦它被人為的訓練成為不想、不思考、不造作,而只是覺知自己,這就違背了心的自然天性。要重新再來!」
既然長老讓我重新開始,於是我就按照他的教導繼續去觀照。
什麼是觀呢?觀就是——心是怎樣的,就如其本來的知道它是怎樣的。如果觀身,會照見苦。如果觀心,則比較容易照見無常。觀身的無常是比較難的,身體老得比較慢、病得比較慢、死得比較慢;而觀心,則是瞬間就能照見變化無常。快樂是臨時的,痛苦也是臨時的,貪、嗔、痴、好、壞,全是臨時的。
記得長老教導要去觀自己的心:觀心,好像看電影,它在上演愛情篇,我們及時知道;它在演繹生氣篇,也及時知道;無論好壞,只是觀者,並不進去干涉。長老剛開始教導觀心時,最初三個月隆波修錯了,去呵護心使之寧靜,就只是覺知自己,讓(觀者)獨立凸顯的安住。
長老說:「修錯了,那是干擾心,心有職責去想、去思維和造作。我們訓練到它不想、不思維、不造作,就只剩下覺知(是錯的)。」
長老要求我重來——要去知道:心快樂,知道;心苦,也知道;心好、心壞,如其本來的知道。每個人都能做到,因為正如長老所言:「修行並不難,難的是那些不修行的人!」
我們認識生氣嗎?誰曾經生過氣,請舉手。誰沒有舉手?那再請問,沒有生氣過,這是真的嗎?罵你一頓,看看你生氣不?生氣是什麼樣,我們都認識的。會起貪心嗎?剛才供養僧眾想得到更多福報嗎?貪,要去觀,但這樣的貪還算好,行善之後,想有更多回饋。供養一桶僧眾用品,希望中六合彩之類的,要及時知道貪心;或者供養僧眾想得到涅槃,慾望生起,貪心來了,也要及時知道。我們完全都可以知道。
生氣是怎樣的,我們知道;貪心是如何的,我們也知道;散亂是如何的,我們認識;萎靡不振,我們也認識。妒忌會嗎?有男人曾經妒忌過嗎?有哪個男人從未妒忌過的?不可能有的。人一定曾經妒忌過。會緊張嗎?會厭煩嗎?會厭惡嗎?
這些在心裡的感覺,我們都是認識的。接下來什麼感覺在心裡生起,要去知道:快樂生起,及時知道;痛苦生起,及時知道;貪嗔痴生起,及時知道;散亂生起,及時知道;萎靡不振生起,及時知道。無論什麼生起在心,都及時知道,這稱之為「觀心」。
觀心,不是去觀如如不動的知者。隆波那樣修過,長老說修錯了。於是隆波就來觀心的運作,一會兒快樂,快樂是無常的,快樂只是臨時存在,然後消失。痛苦時,痛苦也是無常的,只是臨時存在然後消失。好是無常的,貪嗔痴也是無常的,所有在心裡生起的都是無常的,都是無法控制的。命令它快樂,可能嗎?命令它永遠快樂,試試看!它會聽從嗎?命令不了的。心是無法命令也不受控制的,那被稱之為「無我」。無我——表示它們不在控制範圍之內。
觀身就會清楚的照見苦,觀心則會清楚的照見無常與無我。心,命令它快樂,它不會快樂;禁止它痛苦,它依然痛苦;命令它好,它依然不太好;禁止它壞,它卻依然很壞。比如,有時我們決定再不生氣了,但很快又生氣了;下定決心不再散亂,很快卻又散亂了。我們無法禁止它。這個無法禁止,就稱之為「無我」。
觀心,就是及時知道自己的心,要照見心是無常的、心是無我的,不受控制。這才能夠叫作「開發智慧」。
如果只是覺知,維持著如如不動的覺性,那是不對的。隆波曾經做錯過,被長老指著臉說,「錯啦!(這是在)干擾心。」
一旦明白了訣竅,長老就指導我要去「觀」,於是隆波就「觀」。心快樂了,知道;快樂消失了,也知道,變成沒什麼感覺;心沒什麼感覺,臨時存在之後消失,又變成痛苦的心;痛苦存在一段時間後消失,又變成沒感覺了;沒什麼感覺消失以後,心又快樂起來……
(九)
我們的心是自行變化的,永不停歇。眼睛看見東西,心就會變化;耳朵聽見聲音,心也會變化;鼻子聞到氣味,舌頭嘗到味道,身體觸碰到(東西),心都會變化;心跑去想,心也會變化。有時候想到某人會快樂,會嗎?想到另一些人會極其討厭,心就會苦起來。心去想,就會變化。眼睛去看東西,心也會變化,看見漂亮、美的,心喜歡;看見不漂亮、不美的,心就厭惡。聽見這樣的聲音喜歡,聽見那樣的聲音不喜歡。
眼、耳、鼻、舌、身、心(意)六個根門,日日夜夜與外界接觸,這樣的心始終動蕩不安。眼睛看見東西,心就會動蕩,產生滿意、不滿意、快樂、痛苦、好或者壞;耳朵聽到聲音,心也會動蕩,產生滿意、不滿意、快樂、痛苦、好或者壞;心去想,心也會動蕩,產生滿意、不滿意、快樂、痛苦、好或者壞。
要持續而及時知道心的變。心快樂,知道,就會照見快樂是暫時的;痛苦也是暫時的。無論什麼都只是暫時的,這樣照見也是可以的。或者照見不受控制,無法指揮它們,命令它快樂,它並不快樂;禁止它痛苦,它卻依然痛苦;無法命令它好,也無法禁止它壞,就這樣持續觀察實相。越來越多的觀察,直到有一天心願意接受實相——此身非我,此心非我。
身體是一堆始終進進出出的物質元素,時而吸氣,時而呼氣,時而進食,時而排泄,時而喝水又變成汗液、小便排出體外,物質元素始終循環往復,並不是固定不變的實體。有的只是苦的聚合,始終被苦逼迫。
持續觀察下去就會明白,身體根本不是什麼難得的寶貝。我們並不能真的指揮它。我們一直被苦逼迫,始終在艱難的掙扎,想要一點點逃離痛苦:持續呼氣就會苦,必須吸氣;持續吸氣也會苦,必須呼氣;坐著會苦,需要換姿勢;站、走、躺也苦。持續觀照會看見它們是苦,根本不是我們,也無法被指揮。
心也是同樣的,有的只是無常——始終變化。眼耳鼻舌身心與外面接觸,心就始終在變化。不能控制也命令不了,就這樣持續觀察,一而再,再而三,七天、七個月、七年,觀照下去。如果波羅密圓滿,所耗費的時間會更短;如果波羅密還不夠,所用的時間就會更長。
有些人不假時日就會清楚照見:此身此心不是「我」,此身此心都只是元素。身體是地、水、火、風元素,安住於空元素里。心也是元素,是「知」元素,不是人,不是眾生,不是我們,不是他們,有的只是無常,有的只是苦,有的只是無我。這樣照見就會體證初階的法,成為須陀洹。
並不是很會靜坐就能夠成為須陀洹。能夠打坐很好,但是打坐之後只是靜止不動,就不好用了。一定要頻繁了知身心的實相,直到照見身心的實相。要想成為須陀洹,並不難。
長老教導說:「修行並不難,難的是不修行的人。已經讀了大量的書,從今往後讀自己的心吧。」要去讀——心快樂,知道;心痛苦,也知道;心好,知道;心壞,也知道;無論心怎麼樣,都要持續知道,直到有一天,智慧永遠照見,心自己得出結論:身不是我,只是一堆持續流動的物質元素,無法控制,始終被苦逼迫。心不是我,它自行運作,始終變化。就這樣持續的觀照。
(十)
今天講到須陀洹就足夠了!體證須陀洹之後,再繼續學習。隆波很有福報能夠跟隨隆布敦長老,跟隨長老學習以後,會跟長老的弟子們互動。問他們,長老都還教導什麼?結果發現長老對於每個人的指導都是不同的。於是就不斷地學習、觀察和體會,瞭解到:「哦,法是一個階段、一個階段的。」
初步階段要照見「它們沒有實體,它們不是我」,身非我,心非我,先這樣照見。繼續到後面的階段就會照見——身是苦,心是苦。何時照見苦,何時心就會放下;如果沒有看見苦,心不會放下,會依然執著身心。
長老圓寂前的第36天,我最後一次來頂禮長老,長老從下午一直教導到天黑,教到氣喘吁吁,因為身體本來就不舒服,剛從朱拉醫院出來,坐著直喘氣,隆波當時特別心疼長老,就跟他說:「長老,您已經太累了,我先回去吧。」
長老回答說:「還不能回去,一定要先記住:修行啊,碰見知者要滅掉知者,碰見心要滅掉心,才能夠抵達真正的純淨無染。」長老教導到這裡。
「明白了嗎?」
我答說:「不明白,但是會記著的。」
「嗯,記著。」長老囑咐道。
修行是分階段的:初級階段——觀身、觀心自己在運作,直到彷彿是在看別人似的,不再是我。我不存在——有的只是物質元素而已;最後階段也是繼續觀照實相,以覺性與智慧來深度洗滌身心,清楚的照見「此身是苦、此心是苦。」
如果明白「此身是苦、此心是苦」,就稱之為照見「苦諦」;何時清楚的照見「苦諦」,就會斷除「集諦」(苦因);斷除了「集諦」,就在那一刻放下了慾望。斷除「集諦」的一刻就會照見「滅諦」;照見「滅諦」的一刻,就會生起「道諦」。阿羅漢道生起的時候,所有一切都生起在同一瞬間——知苦諦、斷集諦、證滅諦、生道諦發生在心生滅的同一個瞬間。隨後,盤旋在心底的輪回將被徹底摧毀,心從此解脫自在。
大家要用功!我們已經是佛教徒了,已經有機會聽聞法義,不用功就太遺憾了,浪費了最寶貴的機會。我們已經有了很好的機會。
今天我們已經供養僧眾、受戒,這很好。接下來就要實踐,佈施、持戒與修行。訓練修行,起步階段是能夠覺知自己。別走神太久!「佛陀、佛陀」,心跑了知道;或者呼吸,心跑了知道。一旦心跟自己在一起了,就觀察身心的實相。觀身工作,觀心工作,最後會照見「我不存在。」
「我不存在」——就會證到初階的法;接下來繼續進展,那麼存在著的是什麼呢?就是苦而已。我不存在,存在的只是苦。若這樣照見,就會體證最終的法。心會放下所有的執著,解脫自在,擁有無限的快樂。一定要用功,要親證,要圓滿一切。佈施、持戒之後,開始逐步深入的修行。
修行有兩種:一種是訓練讓心安住,跟自己在一起,稱之為達到禪定。有了覺性和禪定就可以開始另一步:開發智慧。觀察身的實相、觀察心的實相,稱之為毗婆捨那的實踐。要有佈施、有持戒、有修行。
修行有兩種,一種是訓練讓心安住,跟自己在一起,得到禪定。另一種是訓練讓智慧生起,照見身心的實相。已經有機會了,就要逐步深入,別虛度一生。
蘇林人並不愚痴,隆波曾經四處參訪過許多大師,跑了一圈,發現蘇林人是極具智慧的。這是高智慧的一方風水寶地。蘇林人在物質方面可能稍微落後,然而覺性與智慧並不匱乏,反而更勝一籌。若無機會聽到大德們的教導,就沒有機會好好利用自己的原始資源。
今天隆波教導過了,大家要好好利用自己的覺性和智慧。以前蘇林人的修行特別棒!居士也很棒,並不是不會修行;以前出家師父非常多,時至今日幾乎全不在了,只剩下不太會修行的我們。因此要用功啊!逐步深入的訓練自己。
今天講到這裡應該夠了。四十五分鐘了,再長就會頭暈的。接下來做禪修報告,有人覺得奇怪,為何要做禪修報告?事實上,以前的修行實踐並不是坐著聽開示的。修行實踐,參訪老師,然後一問一答。
以前通常是一問一答,不太有大型開示。尤其隆布敦長老更是不登法座,根本不會公開的開示。但是如果你去請法,長老的回答最是一針見血!只不過以前實踐的人很少,可以一個一個地問。如今實踐的人非常多,一次聽法就有成百上千人,逐一參問是行不通的,只有在集體場合問了。沒有其他選擇,大家只能膽子大一點。有人想問很多問題,但害怕話筒,不敢問,膽子大一點,有什麼就問,別怕愚痴,別怕丟臉。害怕愚痴會永遠愚痴,把愚痴拿出來展示,才會慢慢聰明。有人不敢跟隆波互動,害怕露家底。事實上,並不會揭露誰的,如果揭開都太慘不忍睹了,所以不會的。